专访《脱口秀大会》杨蒙恩:我是一匹小黑马

本文已影响6.68K人 

| 毛豆

杨蒙恩最近很忙,从未有过的忙。他游走在一个个通告之间,前一秒是画报上的人,下一秒是不同访谈里的主角。这些,都是他没有过的体验。

新一季《脱口秀大会》结束后,掌声落了一地。杨蒙恩感觉,自己有些“懵”。不过,在适应了。

专访《脱口秀大会》杨蒙恩:我是一匹小黑马


01

杨蒙恩对自己在本季《脱口秀大会》中的表现很满意,这种满意与名次无关,“像我这样的新人,很容易达到自我满足”。

初次登台讲完“甲方乙方”的段子后,他心潮澎湃了很久,能在线上完成一次没有差错的“及格”表演,让杨蒙恩感觉对得起自己和观众了。而那些随之而来,铺天盖地的赞赏,与他而言是超出预期的惊喜。

杨蒙恩将自己在节目中脱颖而出的原因,归结为一个字:新。

“大家对新鲜面孔总会有好奇,这样就会更多关注你。对演员来说,关注度是很重要的。还有就是,因为你是新人,所以大众对你的期待值就不会很高,要求也不会很高。这两点,大概是能让我‘被看见’的主要原因。”

线上脱口秀的发展速度很快,往往连续讲个两三年,就能称之为“老人”了。“今天我能说自己是个‘新人’,这甚至是我的标签,但很快这个词我也没资格用了。”

和线上脱口秀演员更替的“疾风”一样,杨蒙恩说话的语速也很快,他身上有着当下多数年轻群体共有的紧迫感。一切都在加速,一个脱口秀新面孔,倘若不抓住新的观众,可能很快就会被抛弃。“脱口秀演员,按理说生命周期很长。虽然谁都有江郎才尽的一天。但脱口秀就是年纪越大,故事越丰富,可以说得就越多。不过,国内的环境很残酷”。

“新人”是有时效性的,段子也是。杨蒙恩疫情宅在家的日子也写段子,随着疫情的好转,这些段子就没用了。脱口秀需要生活阅历,年轻的杨蒙恩认为自己的弱点也在此,“纵向来看,我的确写不了三十多岁的事,因为没经历过。那我就只能把二十多岁的点,铺开来细说。”

杨蒙恩生活中会把那些让他记忆深刻的人和事努力刻在脑子里,有时候怕忘了,就会拿笔记下来。他喜欢把五花八门的生活经验换成妥帖的段子,再把个人与时代的思考杂糅进去,“你永远不知道灵感迸发会出现在那一刻”。不过,马上要上场表演了,段子还未成熟,也是新人常出的事,“这个时候,我就只能硬着头皮上”。

除了阅历,天赋和技巧也是想成为优秀脱口秀演员绕不开的点,“我个人感觉脱口秀更多的是需要天赋。包括现在很多上台表演的演员,在我看来都是天赋型的。技巧更多时候是用来辅助天赋的。掌握了再多技巧,如果没有那么点搞笑天分,你也没办法把它变成笑话讲出来”。

过往的经历告诉杨蒙恩,他是个在说脱口秀方面,多少有点天赋的人。“还记得第一次讲脱口秀,是在一个俱乐部里面,我一个普通人,把台下百十来个观众逗得前仰后合,感觉很迷醉。那之后,俱乐部的人就告诉我,我可以走这条路。”

对于如今外界的 “黑马”评价,杨蒙恩也没有虚伪的自谦,“我算是一匹小黑马吧”。

专访《脱口秀大会》杨蒙恩:我是一匹小黑马 第2张

“我之所说自己算是匹小黑马,不是说我天赋异禀,更不意味着我技艺过人。非要说是什么短暂成就了我,那还是节目组。节目需要推出新人来获得新的关注度,然后就被我撞上了,就这样而已。”他对自身、行业和市场大环境有着很清醒的认知,一个新人被成功推向市场,背后的原因常是多元的。

02

“我觉得,脱口秀比其他节目好的地方就是会给每个人固定的独自表演时间,无论你周围有哪些厉害的人,或者是已经成名的角,但是,你在台上的那几分钟就都只是属于你的。”

脱口秀舞台是外向的,但杨蒙恩是内向的。


专访《脱口秀大会》杨蒙恩:我是一匹小黑马 第3张

“我从小就不会时刻把自己内心展示出来,更不善于和别人交流。”学生时代,除了和特定关系好的同学多点沟通,其余时刻杨蒙恩就是班级里最普通、最不显眼的学生。他最终也没能成为“六中七匹狼”中的一员。对他而言,那是个遥远又带点传奇色彩的校园团体传说,“我小时候肯定是没有资格加入这种小团体的,那都是些比较‘跳’的孩子,我主要是躲着他们,争取不被欺负。”

杨蒙恩有很纤细的感受力和文化理解力,这让他对周遭的世界有更敏感的情绪。“上学的时候,我就是喜欢逗朋友开心,会让我有点成就感,现在对观众也是一样。”

“我是有点讨好型人格。”他想了想后得出了这个答案。

脱口秀表演对杨蒙恩而言,是一种对更辽阔、丰富世界的期待,也是一份稍显脆弱的自信,他在等待着更多强有力的声音的认可。“观众愿意来看我,听我讲段子,就我个人而言是对我能力的肯定。我用我的方式让别人快乐,就是我的能力,我需要这种确认。”

但是,这也不代表杨蒙恩就只想讨好观众。“观众是琢磨不透的,迎合不过来。脱口秀观众的需求就是要笑,我要做的就是怎么把段子写的好笑,我觉得脱口秀的意义就是让人开心,我存在的作用还是让人开心。”

一场脱口秀表演的时间不长,期间还要夹带适当的俏皮话,让听众尽力抓住问题的本质,这其实很难,演员与观众往往来不及瞬间建立真正的逻辑关系。杨蒙恩有时会去网络上看观众南辕北辙的评论,他觉得这很有趣,感觉像在看别人解谜,谜底却只有自己知道。“我有次讲段子说了谢谢大家后,接了段广告内容,不少观众认为杨蒙恩这是把广告忘了,临场发挥现加的。其实真不是,那就是我的设计。不过,只要不是大面积的,我就不在乎观众误读,重要的还是我们都开心。”

专访《脱口秀大会》杨蒙恩:我是一匹小黑马 第4张

如果没有走脱口秀这条路的话,杨蒙恩现在可能是个优秀的搞笑类短视频博主。

成为专职的脱口秀演员之前,杨蒙恩从事体育类搞笑视频的剪辑和编导。空余时间,他自己也做一些搞笑类的短视频,只是都垂直于体育。在他看来,很多事情都是相通的,“我之前是把别人的故事剪成视频来搞笑,现在是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,让大家图一乐。其实没什么大区别,都说人类的悲喜不相同,但搞笑我看可以相通。”

在杨蒙恩看来,喜剧的内核就是平凡小人物的自嗨和精神胜利。

杨蒙恩段子的切口多是微小的现实,他沉浸在对细节的建构里,讲难缠的甲方、错过的初恋、颠簸的廉航,十分契合时代小人物的情绪抒发。“脱口秀就是说普通人听的。不管段子里包含多少引人发笑的内容,归根结底都暗含着对生活的调笑和讽刺。你说这讽刺有什么实际作用吗?大概率是没有。但就是让人爽了。”

爽的不止是观众,爽的还有杨蒙恩自己。在有追光的舞台上,用浓缩的时间,将简短的过往打包给观众,他获得了一种自我释放。“可能不止一两个人认为,我说脱口秀是为了宣泄对生活不满。但真不是这样,我就是享受这个过程。”宣泄的背后是痛苦,但说脱口秀对杨蒙恩而言只是快乐,自我剖析的快乐。”

不同的职业经历,敏感的生活观察,给予杨蒙恩“搞笑”的多重可能。他既有逗人开心的热忱,又保持着旁观者的冷静。用轻松的方式,抽丝剥茧沉重的话题,是杨蒙恩找到的最适合与世界、与自己对话的方式,至于采用什么方法,说到底只是形式。“我以前在幕后做视频,后来是写段子,这些我感觉也都挺开心的。当然,说脱口秀最开心。”

03


上节目之前,杨蒙恩有过两年多的线下小剧场表演经验,那时观众大都不认识他。报幕说“下个上场的是杨蒙恩”,大家也只是报以礼貌性的掌声。现在境遇不同了,“下个上场的是杨蒙恩”这句话后面,必然接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,“观众开始把我架在一个高度上,甚至有人专门为我而来,这让我有点压力,我害怕开口的自我介绍成为自己整场表演里的最高光。”

“压力倒不至于影响我创作,但会让我想很多,焦虑是真的。”有些时刻,杨蒙恩觉得自己心里乱作一团,感到焦灼。他开始更谨慎的对待自己每个段子,反复修改,以防登台后信马由缰。

专访《脱口秀大会》杨蒙恩:我是一匹小黑马 第5张

相比于线上,现在的杨蒙恩依然觉得线下表演更舒适。“回到小剧场的时候,感觉那是自己的家一样,很松弛,很放松”。线上录节目就是另一回事,最直观的,线上表演要注意形象。服装搭配是否妥当?肢体语言能否为表演加分?是胖了还是瘦了?这些杨蒙恩从前不会在意的细节,都被人一再提醒。“我以前邋里邋遢就上台了,现在不能这样了,得注意。也没觉得难受,就是在适应,适应这种升级。”

“但还是会紧张。”即便已经一路冲进决赛,对线上环境也适应了不少,杨蒙恩每次表演前还是满心担忧。“没有经验啊。”线上表演从录制开始,影响因素比较多。棚内拍摄比线下小剧场要空旷,灯光也非常亮。《脱口秀大会》现场既有观众,又有明星顶流在,这些都加深了杨蒙恩的紧张。“然后,还有赛制也会夹裹着你,其实整个人是有一些变形的,我觉得。”

线下再舒适,也有无法和线上对等的地方。杨蒙恩不喜欢给万事万物扣上理想的帽子,普通人的每个决定都是现实需求。“我参加《脱口秀大会》就是希望有更多人看见,更多人听我讲段子。时至今日,都很感谢他们(节目组)选择了我。不管怎么说,目前国内最受关注的脱口秀节目就是这个,我没有理由不争取。”

“不同的演员有不同的生存状态,比如有人愿意通过线上让更多人认识,有人就喜欢在线下进行一些耕耘,每个人都在寻找让自己舒服的状态,然后我就属于不排斥录节目的人。”

只是面对突然涌入的关注,杨蒙恩觉得自己现在有些“德不配位”。他无法给自己当下的身份下个准确定义,在“名人”和“普通人”之间左右摇摆,有些迷茫。“如今时不时会有人来跟我要签名,还有合照,我感觉新奇,也觉得奇怪,明明比我长得好看,为啥要跟我照相?”

对于脱口秀演员究竟要不要“红”这个问题,杨蒙恩也没有确定答案。“不论对个人还是行业而言,能够找到一批固定喜欢、认可你的人,肯定是刚需。”目前来说,脱口秀表演仍很小众,只是某个圈层内的集体狂欢。和相声、小品、辩论的国民度相比,尚不可同日而语。这一点,杨蒙恩心里很清楚。“我很难去评判脱口秀行业大的困境在哪,但观众还没形成大规模是事实。《脱口秀大会》会带来一波声量,节目结束后,热度也将随之而去。”


专访《脱口秀大会》杨蒙恩:我是一匹小黑马 第6张

杨蒙恩在“火了”后,依然很少思考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,这类问题于他而言显得冠冕堂皇。“人人都爱说目标,我觉得这些用来激励自己或别人的话,不值得拿出来说。正常人的人生轨迹都差不多,就慢慢走呗,在预想之中的路有什么可谈的?”

想了想,他又补充,“非要回答这个问题,那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很简单:主持奥斯卡。我觉得我的脱口秀生涯当中的目标只有零和奥斯卡,要么就主持奥斯卡,要么其他的一切都不算成就,顶多是些小的成绩。我是说真的。当然,主持奥斯卡就有点儿离谱和妄想了,是非常离谱,非常妄想。”

整场对话,杨蒙恩的言谈比他在舞台上的表现要内敛一些,也更富个人色彩。他对于回答问题这事儿还有些生涩,但贵在真诚。在他打开自己,想要表达更多感受的时候,时间到了,他必须奔赴约定的拍摄。最后他说,“我能开口讲述的,都是我已经放下的。”

相关内容

热门精选